英雄好漢自然最好是智勇雙全,如果有勇無謀就很明顯地差了檔次。評價一員將領的能力從來不只看武藝高低,評價一支隊伍的實力也是如此。梁山一百單八將里很多都是智勇雙全型的,還有兩個以諸葛亮為摹本、專門提供計謀的軍師:智多星吳用和神機軍師朱武。
吳用在《水滸傳》里的成名之計是“智取生辰綱”。不過這屬于一起刑事案件而不是一場戰斗,整個過程準確地說也并不是一條計策,而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其中包含著好幾種江湖行騙的常見伎倆,這些手段多為江湖騙子和市井流氓所擅長,所以吳用在其中扮演的還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軍師,只是一個騙局的設計者。當然,騙人喝藥酒的每個步驟都設計得很精妙,智力成分(包括表演成分)確實很高,況且沒動用武力本身就已經當得起“智取”二字。唯一的不足是雙方的力量對比有些懸殊,八位好漢對付一個楊志(那十幾個對楊志早就怨恨不已的軍漢肯定毫無戰斗力),即使是“力取”也一樣穩操勝券。
相比而言,朱武的第一次出招就慘不忍睹了:他和陳達、楊春一起占少華山為寇,聽說山下史家莊有個史進很厲害,三個人里武藝最好的粗人陳達就非要去挑釁,結果被史進抓了。消息傳回山寨,朱武就想出了一計:和楊春到莊前雙雙跪下,流著眼淚求史進將他們三人一起送官,以此來感動史進。當時是少華山上兩個頭領帶著五七百武裝土匪,史家莊則由史進帶著三四百持械農戶,在冷兵器時代,這已經可以視為一場中等規模的軍事沖突了,也正是需要一名軍師施展才能的時候。而在己方力量明顯占優只是有一人被俘的情況下,朱武想出來的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也完全不能算是一條計策,如果實在不愿承認那其實就是投降,不如說是一種行為藝術吧。更不可思議的是史進竟然“中了計”,大為感動地放了陳達,還跟這三個不入流的毛賊稱兄道弟。這當然不是因為朱武料事如神(如果真的提前已經料到只能說明他和史進的腦子都有毛病),而很可能是作者不清楚兩軍對壘是怎么回事,在這里生搬的也是市井流氓那一套。
整部《水滸傳》里好漢們使用最多的是賺人之計——把好人拉下水來跟自己一起當土匪。梁山隊伍不斷壯大跟不斷這樣“賺人”有很直接的關系。比如:為了偽造一封宰相蔡京的親筆信,必須把濟州城里擅寫諸家字體的蕭讓和會仿刻圖章印記的金大堅賺到山上來,于是先由戴宗裝成寺廟里的工作人員登門重金邀請兩人去寫字刻碑,把兩人騙出城隨即綁架上山,緊接著派人去把兩家老小也連蒙帶哄弄上了山。兩個秀才就這樣成為了“梁山好漢”。這算是最客氣的。賺金槍將徐寧,人已經騙上山了,家眷也都接來了,卻一定還要穿了徐寧衣甲、留了徐寧名號去實施一次搶劫,讓徐寧成為官府通緝的罪犯。賺神醫安道全,人家已經答應上山,只是臨行前夜要跟相好的姘婦告個別以便天明出發,卻一定要把姘婦殺掉,然后蘸了血在墻上寫滿“殺人者安道全”。賺玉麒麟盧俊義也是這個路數,只是過程更復雜,先由吳用假扮算命先生(典型的江湖騙術),鬼話連篇騙得老盧離家遠行,最終蒙冤入獄,再由梁山營救上山,此時老盧已由一個富甲一方的商賈淪落到家破人亡,又是國家要犯,除去土匪也實在沒別的可做了。
做得最絕的兩次賺人:一次是賺青州武官秦明,不但搭上青州城外幾百戶無辜百姓(為嫁禍于秦明),連秦明一家妻小的性命也都搭上了(為絕了秦明下山的念頭)。另一次是賺朱仝,當時朱仝正在滄州安心接受“勞教”,他是甘愿自己發配服刑來保全朋友雷橫的性命,知府大人都感念他的義氣而非常信任他,知府年僅4歲的小兒子更整天纏著他一起玩。而此時,已上了梁山的雷橫引著吳用和李逵來“賺”他,采取的辦法竟然是將正由朱仝單獨看護的“年方4歲、端正美貌”、家人“愛他如金似玉”的小衙內殘殺,以此來絕掉朱仝“過個一年半載就能掙扎還鄉再做良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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